The Other Side

最近在媒體上觀閱到一則關於藝術創作尺度問題的新聞，內容是與墮胎的議題有關，一位藝術系女性學生刻意的讓自己成功受孕，再藉由人工流產將胎兒流掉，她把過程紀錄下來，拍成video，公開之後，引起軒然大波。隨後她又親自證實她並沒有真正的懷孕及流產，她所捏造的影像只是想表達女性身體自我使用的權力問題，而後續所引發的討論聲浪以及捏造事實等事件，也都成為她這場行為藝術作品的一部分。

唔…由於沒有實際觀看這件作品的內容，因此我也無法對作品本身提出觀點。不過這個事件倒讓我有些其他的想法，那便是「藝術是否存在尺度」？其實在當代藝術的發展中，早已有許多藝術家嘗試藉由表現出驚世駭俗的行為來吸引觀眾目光或討論，像是拿刀自殘、吃屎喝尿、把狗餓死…等超乎常人所為之事，這樣極端的手法自然的將挑戰社會所能容忍的道德極限，雖然藝術家或藝評家會為作品賦予實質內涵，將作品提升至一個可以討論的哲思平台，但往往觀眾往往還未看見作品背後的意義，便已被駭人的畫面給震懾驚嚇，開始汲於責難。所以，許多人對當代藝術的形貌常常會有負面的刻板印象，認為藝術家個個都是瘋子。

的確，在藝術的領域中，道德尺度似乎與總體社會有些微的落差，一方面來自創作的自由氛圍，二則來自於思維觀念的超前衛性，藝術表現總跳躍的相當前進，其所表現往往超乎普羅大眾所能理解的範圍。此時，藝評界就得擔任溝通橋樑的工作，為藝術家、作品與觀者之間搭建一個得以對話的平台，然而，倘若藝術能靠說明解說就說服眾人，就不會依舊有那麼多人無法理解當代藝術了！評論的功能固然能縮短彼此理解的差距，但還是有其所不可達之處。畢竟，有多少觀眾，就會產生多少對藝術的認知差異，尤其毎個主體觀眾各自都有著相異的價值背景、知識程度、文化養成，對於同一件作品，每個人都會產生不同的觀感，尤其當一件作品的議題內涵在試圖挑戰普世價值之時，敏感保守的觀眾自然會無法理解與接受。就我個人的觀察，不用說流血死亡等驚悚的畫面，光只是藝術家裸露自己的身體，就會有觀眾無法接受，認為是傷風敗俗。這麼說來，藝術的尺度似乎已成為觀眾是否願意更近一步理解作品的要素之一，倘若畫面能被接受，那麼才可能繼續開啟溝通對話的路徑，而不被接受時，觀眾則避之厭之，作品與觀眾之間的距離，將拉得更遠。

對於長時間待在藝術創作氛圍濃厚場域裡的我而言，自然對這些驚世駭俗的創作表現早已司空見慣，加上近幾年與各種解放的前衛論述互動頻繁，因此個人的道德觀也一直處在變動的狀態中。這樣的特質，讓我在面對各種恐怪荒誕的作品時，依舊願意進入瞭解作品的背後意義，並去思考表現手法與內涵思維之間是否能夠彼此成立並說服自己。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夠調整自己的思考角度與道德價值，在我的生活中，經常碰到這樣的狀況：當我閱讀著某些前衛的藝術作品集時，一旁的朋友總是以不可置信的口吻問我，這些東西怎麼如此嚇人，而當我努力試圖用彼此都能理解的語彙去和對方討論後，他/她們大部分仍就無法理解為什麼藝術要這樣表現，這時後，我總是喜歡追問對方：「那不然你/妳認為藝術該怎麼表現？」得到的答覆總是：「我是不知道藝術該怎樣表現啦！但用這樣的手法總是怪怪的。」這「怪怪的手法」是有多怪，便是不同個體之間因各自背景的不同而產生的認知差異。其實，在我還未大量接觸當代藝術與前衛論述以前，也會與大部分的人反應相同，因此，對於大部分無知甚或厭惡的批評我倒還能接受。指導教授曾言：「藝術家是走在時代尖端的一群人」，因為在藝術的世界裡想像力及創造力是無邊無際的廣垠浩瀚，藝術家在創作的時候，可以盡情發揮天馬行空的奇想並且不受外界尺度標準所制約，而當這些瘋狂的幻想變成是可以在現實生活中執行實踐時，便是一項偉大的創舉或發明。

所以，藝術在本質上就帶有潛越框架的徵候，藝術家在創做作品時便是在釋放並展現這股騷動。那麼，這股越界之力又是從何而來？我認為那是人性最基本的慾望催化所使然，因此，村上隆說說：「藝術就是表現慾望」，他的作品總帶有性慾奇觀及物化女性的色彩，正表明了藝術家身為一個沙文男性使用創作消費女體的作為，儘管許多人對他的作品有著尖銳的批判，但他誠實表達慾望的基本態度，仍讓他的作品獲得多數人的肯定。露骨直接的創作手法，往往會揭露藝術家內心的深層意識，這些意識的成分大部分便是由慾望所構成。我們要自問：「藝術家是人，觀眾也是人，那麼，是人便都有潛藏於內的意識，是人都有慾望？」，這些潛藏在大腦身處的意識，有正向光明的善、有負面黑暗的惡、也有曖昧的灰色地帶，人類的內心本來就潛藏著多樣的慾望，好比追求著進步、名利、愛情、健康…的慾望，就連追求無慾本身不也是一種企圖達致某種精神層次的慾望嗎？藝術作為一種溝通表達的媒介，很自然的也會呈遞各種追求某個目標或使命的企圖，這背後的本質，即是慾望。

因此，當藝術的再現形貌超越了標準尺度時，我們在面之時，當然可以表現出驚恐/喜悅、否定/認同、鄙夷/讚賞等各種情緒反應，對事物做出即刻的某種反應本來就是人類的本能。然而，在反應之後，我們更應該敞開心胸去思考那些令你不悅的作品，究竟這些作品達的內容為何令你感到不悅，而當你去觀照到這背後的慾望本質時，或許你會更包容這些作品，也更能了解當代藝術！